達米安伏倒在地上, 一動不動，他看上去像一具新鮮的死屍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。

門外有兩個腳步聲正在接近, 步伐沈悶有力, 預計兩人的體重都在一百八十磅以上，身高在一米九左右，是練家子。

門吱嘎一聲推開，聲音構成的世界裏, 兩個魁梧壯漢接近了倒在地上的兩個孩子。

其中一個人伸出蒲扇似的大手朝達米安抓去。他對瘦削的男孩並無防備, 因此動作隨意到散漫。

這是他的失誤，如果不犯錯, 或許他清醒的意識還能維持得更久一點。

兩條腿絞住他粗壯的脖子, 迎面而來的是從他肩上借力擡起的膝蓋。

無比狠辣的一記膝擊，堅硬如鐵的膝蓋骨粉碎了男人的鼻梁, 鮮血如捏開的番茄從面部爆出, 任誰看到都要說這是一起惡性暴力事件。

兇手勾住男人肩膀的腿使了一個巧勁, 帶著他一個翻滾，借用重力把連哀嚎都被死死堵在嘴裏的男人帶倒在地。

達米安輕盈地落到地上, 嫌惡地看著膝蓋上沾到的血漬。另一邊的喬同樣快速結束戰鬥，兩個男孩站在倒地的男人身邊。

達米安一揚手，小圓餅似的監控定格器黏在攝像頭下。

他蹲下來檢查兩個男人身上的裝備，眉頭越皺越深, “這波人裏混了九頭蛇。”

喬納森一驚, 急忙湊過去。達米安脫掉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襪子，露出腳底板小小的紋身。

那是一個有著六條蛇足的骷髏頭, 足以證明對方是九頭蛇最底層的士兵。

喬納森驚疑不定, “難道綁架摩根的人是九頭蛇？”

“不全是。”

達米安面色難看地站起身, 在喬納森的衣袖上擦擦手，“九頭蛇可不會無聊到綁架哥譚有錢人的兒子索要贖金，是有人混在這群腦袋有坑的綁匪裏渾水摸魚。”

他當機立斷，“去和A和斯塔克會合！”

超級小子睜大眼睛，他的瞳孔發生了不易察覺的變化，屬於氪星人的部分在男孩身上顯現。

他掃視一圈，語氣慌亂，“我沒看到A！她不在摩根身邊。”

視線擴向更遠，超級聽力同時開啟，喬納森焦急道，“我找不到她的位置，有東西屏蔽了我的搜索。”

達米安一楞，他們四個人是在進入一層樓後分開的，幾分鐘前艾譜莉還和摩根分別扛在同一個男人的肩膀上。

沒有給達米安思考的空間，喬納森驚呼一聲，“他們自己打起來！”

超級小子的超級視力下，一切無所遁形，混在綁匪中的幾個人突然暴起，將刀捅進同伴的胸口。

“九頭蛇！”達米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裏蹦出來的，“他們打算帶走摩根，攔住他們！”

艾譜莉與那場混亂無關，自稱是她奶奶朋友的男人帶著她幾個騰躍間隱入另一個街區。

她不慌不忙地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鏈，貓貓頭的眼睛是純然的藍，證明這裏脫離了信號屏蔽的範圍。

她心中安定，語氣也變得不緊不慢，“你想帶我去哪裏？”

“安全的地方。”男人聲音粗啞，“你父親是一個蠢蛋，他根本保護不了你。”

艾譜莉不高興地皺皺鼻子，“請不要這麽說我爸爸，這很不禮貌！”

“我說錯了嗎？”男人咧開嘴角，看不出是生氣還是平靜，“要是他能保護好你，你就不會在這裏，在我手上。”

“這是我的個人行動，和爸爸沒有關系。”艾譜莉嚴肅指出，“我奶奶要是聽到這句話，肯定會跳起來打你的頭。”

男人的眼珠轉了轉，銳利的金色眼睛鎖定艾譜莉，而艾譜莉表情鎮定，好像那只是兩顆漂亮的玻璃珠子。

“你可以叫我猛禽。”男人回答了艾譜莉最開始的問題。

“好的，猛禽先生。”艾譜莉有禮貌地道，“我可不可以幫我奶奶問問，你為什麽要說她的兒子是蠢蛋？”

獸類似的瞳孔微微張開，其中倒映出女孩的身影。

她正以一種微妙的速度長大，骨骼擴張，皮肉變動，年輕時的瑪麗好奇地看著他，眼神純真一如他們當年初見。

猛禽張了張嘴。

“所以你們把小鵪鶉弄丟了。”摩根臉色陰沈得一擰可以擠出水來。

她盤坐在亂七八糟倒地的人堆中央，掀開衣袖露出盤在細細手腕上的機械表。

聲紋確認，指紋確認，虹膜確認，面部識別通過。表盤松動，被摩根一撥，組裝成一個沒有半個巴掌大的操作臺。

她爸爸並非沒有遭遇過裝甲癱瘓的情況，那之後在每副裝甲上都安裝了手動操作臺完成自檢。只是摩根失去意識得太快，根本來不及反應。

亮藍色的光暈從女孩身上閃過，由四肢匯聚到胸口，在她的手腕上凝聚成一點。

輕薄的裝甲如同第二層皮膚，覆蓋了女孩的身軀。喬納森看得眼睛閃閃發亮，這位小氪星混血有一個正統的二次元機甲夢。

摩根歪頭看了眼表情看不出深淺的達米安，“你是羅賓？”

她爸爸知道大部分超級英雄的秘密身份，但出於保護考慮，這些都沒有告訴摩根。

她認出達米安和喬納森是因為超級小子和羅賓都沒有穿制服。前者只是摘下眼鏡把T恤換了一個面穿，後者幹脆掏出隨身攜帶的多米諾面具，草草遮掩了面容。

達米安沒心情聽摩根陰陽怪氣的諷刺，他眉毛一挑，“果然，離開這裏後，A身上的發信器開始重新發送信號了。”

喬納森振奮起來，“她在哪裏？”

他雙腳懸空，下一秒就要沖出窗外，達米安摁住他的肩膀，“我們只能有一個人去。”

羅賓踩了踩腳下的地板，“你的超級視力無法穿透地下一層，那裏墊了鉛板，肯定有東西。我猜那裏是一處九頭蛇的巢。”

喬納森已經等不及了，在搭檔的壓制下他越升越高，“萬一這棟樓沒有負一層呢？”

達米安冷笑，“你進來的時候都沒有看一眼電梯按鍵嗎？”

誰會關註這個？

喬納森腹誹，再說那時候他們都閉著眼睛，達米安是怎麽看到的，難道康納和他說蝙蝠家族的人後腦勺都長了第三只眼睛是真的？

“別爭了，幼稚鬼們。”裝甲湧上摩根的臉，把她最後一點裸.露在外面的皮膚包裹進冰冷的金屬塊中。

她腳下的噴氣裝置開始運作，女孩和喬納森一起懸浮在空中，“我去找人，你們去負一層一探究竟。羅賓，把定位給我。”

“你沒有作戰經驗。”

“從今天開始就有了。”摩根漠然道，“假如我力有不逮，會給你們發送信號的。”

一個紅色的小圓點出現在裝甲內部的視野圖裏，足部動力源開到最大，摩根如同一陣旋風從屋子裏沖了出去。

“他們還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，”猛禽喃喃道，“不會結束的，不管她躲到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，他們都會找到她。”

艾譜莉先是感到瑟縮，但她很快冷靜下來，輕輕緩緩地問，“他們是誰？”

猛禽定定地看著她，融金色中瞳孔放大又縮小，重新收縮成一根紡錘。

艾譜莉呼吸停頓，對方掙脫了她的精神控制。她因為和瑪麗長相相似鉆了空子，又因為問出了瑪麗不會問出的問題而失敗。

甜蜜又淩冽的氣息正在接近她。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，艾譜莉一咬牙，趁著猛禽的神智還沒有完全清醒堅定道，“松手！”

這是一個指令，尚未恢覆思考能力的男人松開手，艾譜莉隨風墜下去。

她的黑發在空中飄揚，發繩經過一夜的折騰終於斷裂，稚嫩的兒童的臉又一次在猛禽眼裏與一個人重合。

那天晚上他因為貪心犯下錯誤，於是得到了世界上最殘忍的懲罰。剩下的男孩被體內流著藍血的資本家帶走，成為了上位者的簇擁。

“不——！”

一聲野獸受創的嘶吼，但映入眼簾的不是鮮血。一抹白影如鬼魅般疾飛而至，她是一只巨大的海鷗，托起了艾譜莉的身體。

摩根的聲音經過電子處理依舊聽得出後怕和怨氣，“你太莽撞了，要是我沒趕到怎麽辦！”

她抱著艾譜莉，停懸在空中。艾譜莉討好地挽著盔甲脖頸的位置，“我知道你會接住我的。”

她狡黠地彎起眼睛，“我算好了位置。”

“你這只膽大包天的小鳥仔！”摩根憤憤道。

不等兩人多說幾句話，橫空飛來的鐵索套住摩根的腳踝，巨力拉扯下，停在空中的裝甲一個顛簸，險些照墻撞去。

寒光閃爍的利爪再次朝艾譜莉抓去。

摩根匆忙間在半空停住身形，險險沒有撞到墻上。她騰出一只手，掌心激光如刀割開鐵索。

她自知沒有經驗的自己不宜久戰，撈起艾譜莉就想跑。

猛禽再次朝她們抓來，他蕩起鐵索，五爪在盔甲表面擦過，留下嘎吱嘎吱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。

他不再顧及艾譜莉的安危，崩潰的情緒走到失控的邊緣。

摩根的一只腳踝被他在下墜中抓住，裝甲在空中不穩地旋轉，眼看三個人就要一起摔下去和大地作伴。

“嘿，糾纏小女士們可不是好習慣！”白色蛛絲黏住猛禽胸口，一拉一拽，三個人的體重仿佛三袋紙巾那麽輕。

“文明的游客才是受歡迎的好游客！”紅藍的影子一閃而過，猛禽的手在劇烈的晃蕩中松開，蛛網鋪天蓋地，將他緊緊裹住。

城市的第一縷陽光照到樓宇的最高處，城鐵碾著鐵軌轟轟而過。聲音與氣味從下往上，隨風飄揚到雲朵上。

上班族的手表嘀嗒，咖啡店店員把貝果裝進油紙袋，唐人街的第一屜包子出籠，面粉與鮮肉的香氣盈滿整個街道。

他是紐約的大街小巷，是最繁華之處，是最冷清之所，用蛛絲從城市這頭蕩到那頭，在最高的位置享受清晨的微風。

一只手摟住了摩根和艾譜莉，紅色面罩上，大小不停變動的白膜生動詮釋了“擠眉弄眼”四個字。

“我有給你們一個驚喜出場嗎？拜托了，這能給我一整天的好心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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